关于我的朋友罗兰·布罗
作者:弗朗索瓦·博西耶
近十五年来,罗兰·布罗一直是我信赖的伙伴。去年夏天,他和我一起前往北京和陕西,初次领略中国。在此行中,我们与曾来德、范迪安、靳之林、程大利、何丹以及其他许多艺术家见面,他们热情地接纳了他的作品和对艺术的深刻见解。今年四月,他专程前往北京,参加了我在今日美术馆的展览。而在炎热的八月,我们受邀共同参加天津的“法国魅力周”,这将是罗兰首次向中国艺术家和朋友展示他的绘画作品。
罗兰·布罗深潜于艺术的深海,他的作品让观者不安,因为在这种深度中,透明感重新显现。这种体验让人想起深海沟底的某些地方,那里岩浆自由流淌,温暖着不可见的、甚至被认为无法生存的世界。他的作品带有灰烬的色调,依然层叠着、嵌入着无法燃尽的原色。他避免将一切吹散,而是精心培育,使其变厚、变圆润。燃尽热量的木头开始复活,重新浮上海面。
他有时创作非常小的画幅,提醒我们,如果他选择大画幅,那是出于意愿,而非限制。他的大部分作品具有纪念碑式的规模,足够让观者以真实比例融入其中。尽管观众未必主动靠近,但他呈现的广阔图景迫使他们面对这份邀请。他的广阔、金黄色表面充满了倾注其中的墨意。
罗兰描绘的人体处于疲惫的状态,游走于两种生命形式之间。是的,他笔下的身体看似有些模糊,仿佛已经消耗了《白底上的白方块》或杜尚的瓶架——粉笔质感、油腻质感,这些身体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理论冲突后疲惫不堪,却并未失去活力。它们像原木一样躺着,准备扎根,而这种扎根能引向深远之地。
他的创作不仅是对人体的挑战,更是对绘画本身的极限推探,然而绘画依然承受住了,依然充满生命力。或许,我们应该承认,绘画并未结束——它才刚刚开始。当然,它偶尔会暂停,比如在荷兰,从维米尔到梵高之间的时间,或在意大利,从卡纳莱托到莫兰迪之间的空白。然而,认为绘画才刚刚开始是一个复杂的概念,就像那些粘稠的灰烬一般难以清扫。而罗兰年复一年,静静地坚持着,无比坚定地将这个观点传达出来。
他专注于本质:油画的生命力以及它的千变万化——粗糙或光滑,光亮或哑光,聚集或线状。他精心准备背景,其中的深色暗藏着隐秘的光亮,体现了深度与记忆的重量。然而,他只用五六次绘画会话就完成了人体,快速创作对他来说是一种必需。
过去,他与一位舞蹈演员兼编舞师的朋友合作,在绘画会话中创作了成千上万幅速写。他的勤奋与耐心使他能够将人体的每一个姿态内化,形成了一种他可以像书法家使用汉字一样使用的视觉词汇。他经常回到阿姆斯特丹的伦勃朗、安特卫普的鲁本斯以及街对面的咖啡馆汲取灵感。然后,他在额外的几平方米画布上添加更多的颜料,调整人物的角度、折叠或弧度。他的绘画如肉体般伸展自如,牢牢依附于结构之上,并被赋予足够的时间呼吸。
罗兰·布罗的艺术根植于一种独特的西方悲剧感,但它与中国艺术的关注点相呼应。他最近对中国的探索加深了他对虚与实、透明与不透明、流动与厚重之间关系的探讨。他的形式开始溶解,他笔下的身体开始像山脉、岩石或树桩一样,唤起一种反映宏观世界的微观世界。这些身体呈现为风景,用单一的笔触描绘,在持续的变形中展现。
为了维持这种绘画的生命力,他的画架旁摆放着一系列关于中国绘画的理论文本,而在他身后,几十支整齐排列的中国毛笔挂在墙上。
弗朗索瓦·博西耶
2005年7月,巴黎